日本的“亚衣子”们-尊龙凯时旗舰厅

大约三年前，我在关西汉语角第一次见到璐璐。说是第一次，其实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因为第二年她就回国了。

关西汉语角是我和几位热心于中文学习的日本朋友一起创办的一个中文交流场所，每月第三个星期六的下午举办一次活动。最初汉语角在位于大阪市中心的樱之宫公园举办，后来转移到了靠近天满宫的三丁目咖啡店。

三丁目咖啡店有50年历史，店堂不大，至今保持着怀旧的昭和风格。作为一家有点年纪的咖啡店，显得有些陈旧。大约因为这个缘故，参加汉语角活动的璐璐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咖啡店里略带昏暗的光线，令她年轻的脸显得特别白皙。

璐璐告诉我，她在位于神户的兵库县厅做国际交流员。兵库县北临日本海、南接濑户内海，南部的阪神、播磨工业区，中部的内陆地区，北部的日本海沿海地区，差异显著，被称为“日本的缩影”。兵库县厅所在地神户，是一个依山面海的港口都市。其他城市的指路牌一般写着“向左”“向右”字样，只有神户的指示牌会写成“山那边”和“海那边”。这正是神户人最傲娇的地方：这里气候宜人、风景独佳，几乎条条道路都是充满文艺气息的长长斜坡。沿斜坡向上走，就是“山那边”；沿斜坡向下走，就是“海那边”。所以，对于关西人而言，最为理想的生活模式是在大阪工作，去神户安家。至于京都，那是游客们去的地方。

除了依山面海的神户，兵库县还有许多明星都市：宝冢市，因为实业家小林一三创办的宝冢歌舞团，成为近代日本大众文化的发祥地；同时，因为“漫画之神”手冢治虫的存在，宝冢也是日本漫画文化的先驱地。同属于兵库县的西宫市、芦屋市，是作家村上春树多年生活及成长的地方，19岁考入早稻田大学之前，村上春树的人生记忆都围绕着这两座富饶的都市展开。此外，兵库县还拥有全日本最洁白、最美丽的城堡——姬路城，又称白鹭城的它被列入日本第一批世界文化遗产。在这样的县做国际交流员，想必是愉悦而舒展的。

虽然我在日本住了20年，去过许多地方，也早已熟悉日本的生活，对于国际交流员的工作却一无所知。因此，当我知道璐璐将她在日本做公务员的经历整理成文集出版时，内心是充满好奇的。后来，我读到了那本文集，里面谈到日本学校的午餐、日本的忘年会、日本社会无处不在的仪式感，等等。这些在生活中早已习惯成自然的事物，由在日本做过一年公务员的璐璐讲述出来，竟然充满了新鲜感。这令人感叹：原来，换一个人、换一个角度、换一种视线去看你自以为早已熟悉的生活，会有许多不一样。

文集中有一篇《有一种幸福叫亚衣子》，记述的是一位年轻单身母亲的故事：亚衣子在澳大利亚生活过8年，能说一口流利英语。她白天在县厅工作，晚上去上夜间大学，还一个人照顾7岁的女儿，工作、育儿两不误。亚衣子不知疲倦地忙忙碌碌，毫不抱怨，充满热情地将日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填充得丰富、殷实，给人小确幸的愉悦感。这样的亚衣子，令璐璐感叹。

其实，像亚衣子这样的日本女性，在日本并不属于特殊的存在。例如我们每月举办汉语角的三丁目咖啡店的老板娘，就是一位“亚衣子式”的大阪女子。老板娘独自打理父亲创办的咖啡店，将儿子一手抚养成人，而且在工作和生活之余积极参加各种义工活动。在咖啡店打工的另一位女大学生，看起来是羞怯、小巧的女孩，却曾经两次前往伊拉克难民营做义工。日本女性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柔弱，这个国家有许多“亚衣子”潜伏在人群中，她们波澜不惊地面对一切幸与不幸，如果不靠近她们，你永远无法了解她们。正如如果没有在日本生活过，就永远无法看到日本真实的一面。

当然，即使你在日本生活，也永远只能看到自己所看到的、自己认为真实的那一部分。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楚全部。而这正是生活的魅力所在，也正是日本永远值得我们探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