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什么睡,起来嗨
火烤,灰烘,干炒,油炒,无论用哪种方法做出的煳辣椒,基本上都是用作调料。我觉得,还是先把其他三法说完,再说调料之用,较为合符言说的章法。
用柴火灰焐烤,算是做煳辣椒的方便法门。过去,乡下人都是烧柴草灶,锅中煮饭烧菜,柴草灰里就可以顺便烘烤一些食物,既省时省事,又不多费柴火。红薯、玉米、土豆在柴火灰里慢慢烤出来,钻鼻子香。青椒入灰,就得到烧椒;干辣椒烘烤进去,便是煳辣椒了。这是乡下人才能享受的懒。一生劳作辛苦的农民,吃几根煳辣椒,得点柴火的顺手,该是生活对他们偶尔的顾惜吧。做饭的时候,想这天的菜里有一个蘸碟,将就烘几根干辣椒,这在他们自然简单不过。城里人就没有这样的方便。家中或者餐厅讲究的,还可以火烤——即便煤气火烤出来不如柴火,而且总会有一点硫化的烟子味,但也算火烤煳辣椒;要用柴草灰焐烤,就近乎无米难巧妇了。总不能为了一点烘烤的煳辣椒,专门烧一堆柴草,等烟熏火燎得差不多了,再焐些干辣椒进去。当然,如果有人为了彰显自己对美食的极致追求,定要以柴烧灰、以灰烤椒,我也是佩服的。
火灰焐烤法说是简单方便,没有经验的烤出来,也会是又苦又黑的辣椒煳炭。一要掌握好柴草灰的温度,阴火烫灰,还不能再有明火从外面加温;二要把干辣椒根根单埋,让上下左右受热一致;三要拿准焐烤的时间,即使灰温不高,久了也就煳酥透了。烤得好的糊辣椒,无论是火烤还是柴草灰焐烤,都要外皮煳脆,骨子里却还留着一丝韧性。要不然,轻轻一搓,全成了粉面。煳辣椒搓出来要有粗有细,才香辣兼备。火烤的煳辣椒,有一点烟熏味;焐出来的煳辣椒,煳香更均匀自然,两者算是各有千秋。农人图个简便的法子,不经意间却成了做煳辣椒的正手。其实,天地间好多事情往往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们经常为了所求所欲,使足了劲,固执己见,结果却与初衷相去甚远。柴火灰焐烤煳辣椒,装得很有文化地说,就是饮食中的无为而治。有好的干辣椒,有柴火灶,有顺便之心,条件够了,好结果自然就成了。做人,做饮食,孜孜以求和顺其自然,二而一,一而二,或者,就在二者之间吧。
我在家里,身份主要是伙夫。除了偶尔出外请客或应酬,几乎天天都需要做饭——虽然读了、写了一些关于川菜的文字,背了一个川菜美食家或者川菜文化学者的虚名。日复一日与锅碗瓢盆打交道,虽也有几分乐趣,但毕竟只能算家务罢了。如果做菜需要煳辣椒,火烤和柴火灰焐烤既麻烦也没有条件。只能靠一口炒锅、一把锅铲,看菜所需,干炒或油炒了。
干炒煳辣椒,无油无盐,要的就是辣子的本香。我炒的法子是:干干净净的锅,火上烧烫后,关火降温,锅热剩下六分的时候,把剪断、去籽、洗净、晾干水汽的辣椒节子放进锅里,利用锅的余热慢慢翻炒,让辣椒只有七分煳化,椒皮里面有些干酥便好。这样做,一是炒得不多,现炒现用,热锅的余烫,足以让一菜所用的辣椒煳香了;二是去了明火,炒中就带了些许熏烤的意思,随着锅温渐渐下降,热劲的不同,辣椒煳化的程度,从表面往里由深至浅,煳香就有了层次;三是正因为煳化不完全,辣椒就保留了部分干辣、干香。与煳到家的煳辣椒相比,存留于椒的辣味和干辣香,让口感、味道都更丰富,搓碎或者舂碎之后,介乎煳辣椒和辣椒面之间,用作干拌菜,才合一个四川土人的辣口。
油炒煳辣椒,得了菜油的滋润,多了一份油香;油在其中,还有一点浸炸的意思,多少有些炝劲,做出来,便是另一种煳辣香味了。油切切不能多,多则油乎,煳辣的香便不爽朗。火也要小,锅热油烫,火稍大些,很快就煳焦了。油炒的,煳辣色泽更亮,味香独特。不过,因为炒的时间不会太长,煳化速度快,煳香就相对薄了一些。人作之事,总是这样,有所得就有所失,想事事占全,就是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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