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开始,为了筹备在广东的巡演,农夫时不时被偷拍到在广州各大商圈无事闲逛,引发了一小波追星成功行为。
后来,为了给更多歌迷制造偶遇及合影机会,两人索性发起了#全城捉农夫#活动,低成本cosplay了一把宝可梦精灵。
“哇你们来啦!待多久呀?”
“系啊,好耐冇见。”
吃宵夜、饮糖水、写挥春,凭借着强大的亲和力,农夫瞬间融入了广东街坊之中。
另一边,他们又熟练使用各大社交平台,发布“烂gag”和演唱会宣传,简直是将线上 线下的流量密码玩透了。
现在农历新年将至,农夫20周年有d新歌巡回演唱会也暂告一段落。作为一代粤语听众童年回忆的农夫,终于以他们特有的无厘头风格,完成了在大湾区的高调回归。
而回顾这对组合20年来的历程,你还会看见许多无厘头的转折。
比如农夫的官方简介明明是香港嘻哈音乐组合,但他们却因为跟风水和玄学大师麦玲玲的合作广为人知。
比如大家都以为农夫本职是歌手吧,但他们其实还兼职主持,拿了奖;偶尔演戏,他们也获得了最佳演员的提名。
还比如农夫每次开演唱会,讲栋笃笑的时间都和唱rap的一样多,所以连子华神也不得不称他们为同行。
某个下午,新周刊记者也在东山口“捉”到了农夫,并尝试跟上他们忽而认真,忽而无厘头的聊天风格。
“你细个发嘅梦 当发梦 你有冇胆豁出去捉紧佢”
天是从农夫之所以叫农夫聊起的。
时间倒退回20多年前,陆永权(陆永)和郑诗君(c君)都是中学话剧社的成员,两人因为对嘻哈音乐的喜爱而逐渐玩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通过这种音乐,找到了一种直接的,而不用拐弯抹角去表达自己想法的方式。年轻人嘛,谁不喜欢表达自我呢?”
2002年,是农夫音乐的起点。
起初,两个学生没钱租一个工作室,城市周围、街边都成了他们的创作空间。但也幸好说唱所需的消费较少,他们只要有一本本子、一只笔,便能将想法变成歌词。
每次见面,陆永和c君都会互相分享自己又写了哪些新词,甚至像吃饭、打游戏这类活动的尾声,都成了命题写作现场。
又或者说,对于还没有什么野心的快乐少年而言,写词也不过是玩乐的一种。
2000年的香港,嘻哈仍然是一种国外传来的小众文化,但罗文的《激光中》和林子祥的《ah lam日记》已被广泛传唱,冯德伦和陈小春也在电视上跳起了霹雳舞。
不少年轻人也受此影响,换上宽松肥大的裤子,还故意将一边的裤腿拉高,这样的装扮,说好听了是时髦,看不懂的人则会说“跟在地里耕种的农夫一样啊”。
陆永和c君一听,觉得“农夫”二字极对他们胃口,又草根,又好记;“比如你说我们俩起个组合名叫‘富豪’,这就很难想象,但‘农夫’就挺合适”。
早期mv中,可以看到努力又青涩的农夫。
农夫组成后,陆永和c君也不甘于做嘻哈音乐的同好会,整日只是翻译翻译英语歌词,或只是将与嘻哈发展史相关的书籍复印后反复阅读,他们有了更远大的理想——
“想把自己的歌唱给别人听。”
即便在当时的香港,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让别人听自己的歌之前,农夫总是需要先解释一遍嘻哈是什么,他们梦想成为的rapper又是什么。
他们参加了许多场线下演出,底下只有十个观众的那种,而大多数情况下,这十位观众其实也是同一场演出的待演嘉宾。
《456wing》讲的正是这段故事。
最亲近的家人也被邀请到现场,农夫卖力演出,向他们证明玩嘻哈不是在干什么坏事。家人不反对了,但也不知道该从何支持他们。
没有香港人来听他们的粤语说唱,农夫就把歌唱给菲律宾人听。为此,他们还专门创作了一首歌,“举高只手,驶乜怕丑”,想用轻快的节奏和更多的肢体动作,带动全人类一起动起来。
至今,《举高只手》依然是他们每一场演出的压轴曲目。
《举高只手》mv。
这期间,农夫终于在香港蒲窝青少年中心的一个乐队比赛中胜出,有独立唱片公司愿意向他们抛出橄榄枝。
又有一次,陆永在游戏中心打机,身边的人突然唱了一句农夫创作的歌词,他惊讶万分却又假装好奇:“你刚刚在唱的是什么?”
不想那人倒卖弄起来:“我听的这类歌,你肯定不知道的啦。”
虽然完全想不起来那是哪首歌里的哪句词,但陆永深刻记得自己曾在这一刻,被小众的力量所击中了。
再后来,全世界范围内嘻哈音乐已然从另类走上了主流,各大音乐排行榜总少不了嘻哈的身影,新一代的rapper也能够获得更多的理解。
但对于农夫而言,嘻哈吸引他们的本质一直没变,“仍然要去表达我们想要说的话”。
而现在,他们也成为最“长寿”的香港嘻哈组合了。
“穷唔穷唔紧要,我生命因你动听”
一切正如麦玲玲在《风生水起》里所预言的:“c君文笔好,适合做写稿佬;陆永要表演,最适合做幕前。”说唱之外,农夫二人也“十项全能”地发展起来。
农夫、麦玲玲、萧正楠和咖啡因公园。
人们能看到他们客串过许多部电影电视剧,常年在do姐郑裕玲身边搞怪,但人们看不到农夫在凌晨三四点录完歌,第二天又要去广告公司打卡上班写文案,或是回到学校里教书育人。
“这都是因为做音乐解决不了温饱咯。”c君兴许是开了个玩笑。
但他们如果选择了另一种人生,像当年一起毕业的朋友那样,找份稳定的工作,就不至于每次聚会吃饭的时候,都是那位朋友帮忙买单了。
和印象中拥有大金链子和一身潮牌的rapper不同,农夫显然要朴(辛)素(酸)很多。
你可以在他们的歌里听到因为沉迷说唱,地铁也乘不起的经历:“我rap到我户口变到双位数,穷到日日搭地铁偷鸡用特惠。”甚至他还不知悔改:“但我坚持我坚持到有一天,被地铁罚了五百。”
又或者是借儿童的口吻,反问大家:如果人人都像天使一样相亲相爱,那为什么谎言还是大人的共通语言?为什么还有人发明子弹?为什么人人平等,但房产另算?为什么钱会出现,而人要用一生去追寻?
那些被农夫鼓励到的年轻人们。
在唱给女儿听的歌里,他们也在瞎说大实话:当你正式上班,才知道什么叫惨;原来做功课好简单, 做人好难。
甚至早在15年前,他们就已经关注到年轻人脱发问题,并借此抒发“时光一去不复返”的哀愁:十九转眼变了二九,发线开始向后准备三十出头,浮浮沉沉九年来没一份工作做得长久,寻寻觅觅九年的女朋友终于分手……
在《问题儿童》《伟大航道》和《粒粒皆辛苦》组成的农夫成长三部曲中,那些贴近生活、无比真实的歌词打动了无数人,歌里的故事,其实就来源于他们自身的经历和观察。
随着一首首歌的出圈,农夫的演出和收入逐渐增多。2007年左右,他们尝试全职做音乐。这时候,农夫组成已有6年,距离他们出第一张唱片也已过去4年。农夫终于赶上了同龄打工人的收入水平。
“终于可以在聚餐时自己买单了,但回请那位朋友吃饭还是有点难度。”说到这,c君又开起了玩笑。
2007年,农夫获得叱咤乐坛组合金奖。
但农夫成长过程中的迷失期也随之到来。
有钱,就意味着有kpi和压力。唱片公司关注的是整个主流乐坛的优胜劣汰、红者生存。而农夫则需要每个月,甚至每周写出足量作品,以换取年末大奖的入场券。
另一方面,身处在已经发展了几十年的香港乐坛和已经拥有非常成熟的音乐制作体系的公司之中,依然“稚嫩”的农夫,只能选择相信主流、跟随主流。
“那时候,会觉得音乐不全是我们想讲的事。”
“音乐慢慢变得不再是兴趣,而仅仅是工作了。”
直到从主流的唱片公司离开,农夫才重新认识到什么是自己。“幸好我们可以做其他事情来维持生活,赚到一定钱了,就又回去做音乐咯。”
c君总结说:“这是一种不负责任地做音乐——”
“但也在很负责任地做其他工作的状态。”陆永又补充道。
当其他工作足以供养音乐时,音乐便成了农夫失而复得的、无比珍贵的爱好,成了他们生活里最轻松的一部分。在“攒钱-玩音乐烧钱”的反复横跳之间,农夫来到了20周年。
农夫20周年有d新歌巡回演唱会现场。
这时候,c君才觉得自己有资格说:“做音乐的本质,我们是拿捏得越来越好了。”
20周年巡演,农夫说他们回到了2002年那最初的原点。
新专辑《农夫散文集》,就在巡演现场发布,每一首歌都比以往的作品更加“严肃”,以前总是跟听众笑笑嘻嘻闹闹的农夫,决定正儿八经地聊会儿人生问题。
每首新歌开唱前,他们都安排一段导读,引导大家去思考靠着一腔热血的樱木花道究竟能冲到哪里,思考人的善与伪善,思考真爱是什么,思考平凡是不是伟大,思考有什么比思考更重要……
《农夫散文集》部分曲目。
很难给这张专辑概括出一个主题,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农夫觉得他们是在歌颂生命。
他们从一些很小的细节与视角,去注视一群人、一些宏大的事,将它们都装进同一张专辑里,那便组成了农夫的世界观。他们是在尝试与所有人分享:“我们怎样去看这个世界可能会快乐一些。”当然也接受所有人的反驳,“这可能也将是农夫以后每一张专辑的大主题”。
所谓“回到原点”,也意味着这张专辑和这次巡演,无关乎上榜,无关乎获奖,无关乎赚钱,他们只是想让你听到、跟你分享。
就像陆永最开始就在唱的歌:“穷唔穷唔紧要,我生命因你动听。”
九唔搭八,农夫风格
“九唔搭八”,粤语词,意思是无厘头、不正经,将许多不相干的事物混搭在一起。
“九唔搭八”出现在此处,除了是为了押韵,更因为农夫当真很无厘头。
念书的时候,他们不会是成绩最好、品行最优的那类学生,但老师对他们一定印象很深——因为他们懂得对遇到的每一位miss说:“长大后如果能成为您这样的人就好了。”
做音乐的时候,他们因为突然意识到客厅、书房里已经没有唱片播放机的身影了,便宣布今后不再出唱片,只会把歌放到网上供人免费下载,“时代要转型了”——此举不仅占领了许多头条标题,也顺便预言了唱片行业接下来几年的发展。
当唱歌被质疑难听时,他们自我反省了一下,发现"没错啊,我们是唱rap的,歌应该由专业的人来唱”——于是,《重新找到你》在被陈奕迅翻唱后,变得更火了。
农夫和歌迷已经形成了特别的关系。
其实c君有告诉我们,玩说唱是因为嘻哈是唯一对歌手外貌要求不高的音乐,“我们俩的样子就很嘻哈”。我想他是过谦了,因为最近有句挺火的话是这么说的,说唱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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