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唐诗
把一个人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摊上桌,无非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两三样东西就能过一天的“闲散星人”,一种是全套装备带不齐不安心的“强迫星人”。你是哪种?
在青年常见的网络集聚地,文艺如豆瓣,数码如数字尾巴,晒edc已是日常。选择用什么物品、同一种物品选什么品牌与系列、如何搭配出个人风格,都有讲究,一眼能看出高下。
数字尾巴的edc晒物文章里,标题把人分得极清晰:中度强迫症患者、重度生存狂、极简至上的品牌主理人、产品经理、程序员、伪文青、文艺中年、出差党、摄影控……各种个性,各有晒法。
晒edc,就是晒自己的个性、品味与家底。随身私物拼凑起来,便是一幅生动的人物画像和生活简谱。
晒edc,本质和发朋友圈差不多,都是炫耀一下你ps过的生活。
都市人出门的焦虑,普遍只剩数码设备的电量。出门无需带卡,付款不用钞票,进门密码指纹……隔段时间震你一下的科技发展简化了许多生活繁琐,剩下的空间,都可以用来伸张志趣,玩出不同。
手机的日趋完善,让过去一部分数码edc成了多余。手机摄影技术发展一日千里,沉重的单反和无反相机显得太过刻意,不能随心随手。手机的影音系统日趋发达,hi-fi播放器、耳放变得累赘,揣根耳机配手机就好。手机屏幕尺寸渐大,无论看剧看书体验不差,有些安卓手机甚至可以实现类水墨屏效果,平板电脑和kindle便从包里被丢到沙发上。手机甚至还能完成一部分简单的文字编辑和影音处理,笔记本电脑也无需时刻带在身边。
手机真的能搞定一切?这对极尽俭省慵懒的人或许成立,但对另一部分在生活玩物里扎得更深的人而言,绝非如此。星也乱以前是一名在潮流前端的设计师,现在是某体育用品公司合伙创始人。他是一个“很90后”的70后,一名家境宽裕、从小接触海外潮物的城市青年,完整经历了一段edc由简到繁,再回归简单的历史。
星也乱拽来了castelli 骑行包,展示了他的edc。首先包要足够结实好用,“我现在基本算自由职业,每天得带够所有东西,单兵作战一样”。包里有游泳呼吸管和泳镜,“我争取每天早上都去游泳。”此外,跑步用的速干衣、护具和袜子一应俱全,还有给客户打样的运动t恤。
工作时,星也乱用的是macbook和ipad pro,前者处理工作琐事,后者可以闲来涂鸦,带一到两个移动硬盘。一个muji的本子,随时记录想法。这是星也乱在广告公司做设计时的习惯,灵感一来,迅速纸笔伺候。“这种顺手和安心,电脑替代不了”。电器多,充电设备自然也多,星也乱用一个收纳袋收齐了,包括零散的读卡器、sd卡、鼠标。
紧凑型相机或微单、小尺寸平板电脑、助人阅读的kindle、头戴或入耳式耳机、hi-fi播放器及耳放,甚至最近流行的switch游戏机,是现代人常见的edc配置。星也乱几乎一个不落,且经过岁月迭代:偶尔带索尼α7微单配徕卡转接头,突然想折腾了就带徕卡m6和胶卷。ipad pro和kindle随身携带。拜亚动力t50耳机和一条“煲”了十几年的b&o入耳耳机轮替出街,最近用的多是韶音骨传导蓝牙耳机。“这样我跑步听歌时也能听清楚外边的声响,要不然有危险。”播放器从walkman、discman、md、mp3用到录音笔和耳放,从打口磁带听到打口碟,甚至买过md转mp3的烧录机。曾经雷打不动带psp,但现在几乎不用。
繁复有繁复的美好,简单有简单的可贵。在玩过所有该玩的物件、看过各种琳琅满目的翻包行动之后,星也乱偶尔也怀念许多年前的简朴。“以前收音机很红,电台dj大量介绍欧美音乐,非常先锋,在当时是很明确的潮流指标。念大学时我们交流听歌的感想,一说就能知道是不是同类人。现在信息出口多而且杂,没那么容易找共鸣。”
信息出口集中的例子不止于视听。在纸媒仍繁盛的上世纪90年代,星也乱喜欢在书报亭停留,买些报刊,揣到包里,看完即弃,借此度过碎片时间。如果现在有人在edc里添本书,随时拿出来读,反而成了时代的异类。
军刀、刀具和战术笔等应急edc,星也乱极少用到。“应该是军事迷才会这么干吧?我以前也带瑞士军刀,几百年用一次。出门带刀和防身棍的人,真的会用么?我可以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罗列出来,会很棒,但问题是,我们日常是不是真的这么带?如果为晒而晒,只晒不用,纯属虚荣和身份认同,那就像发朋友圈一样,ps了下自己的生活而已。”他顿了顿,歪了个楼,“另外,女孩子带喷雾防狼我理解,但最好的防狼edc,不应该是男朋友吗?”
同样是活着,日常党和生存狂所想象的、准备面对的,几乎是两个世界
重度生存狂的edc是另外一种模样。日常edc之外,还有psk(personal survival kit,生存工具包,被戏称为“怕死客”)和bob(bug out bag,俗称跑路包),更高级一点的还有bov(bug out vehicle,逃亡车)。防范于未然的程度不断加深,设想的场景愈加复杂:从只担心没电、没钱、没意思,发展到担心没命、担心遭遇袭击或重大自然灾害时无法以最快的速度逃到最远的地方。
同样是活着,日常党和生存狂所想象的、准备面对的,几乎是两个世界。
重度生存狂也有极简极繁的区别。对极简派来说,水、取火镁棒、刀,三种常备即可,三者意味着生存、光明、防身等基本所需。而极繁派无论如何变化,都是在这三种基础诉求上出发,但变化之多让人咋舌。
重度生存狂在国外较为流行。外国人更爱也更习惯于户外运动,有此刚需。但在国内,武装到牙齿的通常只能纯晒,很少有机会用上如此繁复专业的逃亡套餐。
一些焦虑感强的人,会将这种生存思维放到日常出行里。isabella是个典型例子。她以前是公务员,如今是国企职员,作为英语高翻和同传,出国频繁。别人难得飞一趟,对她来说是日常。isabella的edc分两份,一份是日常所需,一份可以随时出远门,都装满了她的不安定感。
isabella对风险的敏感超过常人。自小目睹不少城市抢劫案的她警惕性颇高,以至于看到女生流行戴的choker都会生出“这难道不会分分钟被人勒死”的不安幻想。她甚至排斥许多女性喜欢的“购物之后n个袋子两手排开环佩叮当的感觉”,会在买第二样开始就与第一样整合,买多了干脆扔掉所有外包装,集中到一个包,“这样万一有突发事件也不影响我逃命”。
她形容自己是“非典型职业女性”,“有些女生出门就是钱包口红,not me”。置备edc的首要目标,是平复自己内心巨大的焦虑与不安定,应对长期差旅造成的失控感,而非简单的炫耀,“工作以后动辄出访十天半个月,东西少带真是神仙都帮不了你”。
经常乘飞机的isabella甚至想过“要不要买个防鲨鱼的东西,因为据说鲨鱼害怕橙黄色”,万一有意外,她连水里泡着的预案都做了。isabella以前没有带登机箱的习惯,直到有一次公务出国,下飞机后马上赶赴工作地点,托运却迟迟未到,“没衣服穿,搞到要跟人借,实在太狼狈”。
于是isabella的远行edc里就多了雷打不动的登机箱,“里边必然有一整套备用的衣物和洗漱用品,现在连一次性浴缸袋都有”。她的日常edc也是身边人里最细致的,包也比身边人大出一块:化妆品如梳子、粉底液、眼线、睫毛膏、唇膏、卸妆湿巾;防备品如蚊怕水、湿纸巾、雨伞、纸笔……
南方天气多变,她会多带一件防止汗湿和淋湿的衣服,以及三支局部急救衣物去污去渍笔,随时保持洁净挺括的个人形象。做同传或者去稍微远点的地方,干粮和水也必不可少。辞去公务员工作后,isabella改投某国企,随领导频繁出访,因此随身还备有防水拉链袋,装重要文件与票据。这些都是保证职业形象与个人心理平衡的重要细节。
isabella最近买了车,盘算起了新的edc方案。“肯定要放上棒球棍、安全工具箱和应付不同场合的衣服嘛。”她甚至想到了和防鲨鱼同等级的陆上预案:“最近中国工兵铲不是很火……我在想,以后要不要来一把?”
评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