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腾宇
编辑 | 苏炜
鸟山明离开的消息,迟来了整整一周。
2024年3月8日,鸟山明工作室(bird studio)发布讣告,日本传奇漫画家、《龙珠》《阿拉蕾》等经典漫画的作者鸟山明已于3月1日因急性硬膜下血肿去世,享年68岁。
《龙珠》最重要的成就,不只是那些辉煌的发行数据,而是真正影响了后世一批漫画作品,真正参与了几代孩子的成长,用最热血生动的方式告诉他们什么是勇敢和善良。
(图/《龙珠z》)
假如世间真的有龙珠,一定会有许多人跑遍世界各地寻找,人们会召唤神龙许愿,让鸟山明拿着神奇的画笔,带着灿烂的、露齐十颗牙齿的笑容回到人间。
如果再次见到鸟山明,他可能笑着招手,一切如常,只是头上加了个圈。
(图/《龙珠z》)
死亡:故事内外的告别和重逢
头上加一个代表天使的圈,便是重生。
《龙珠》如此表现那些死而复生的角色。这些头上带圈的人,乍一看与死前并无区别,又像自带一段故事,一种从冥界回归的神奇气场。
死亡,在鸟山明笔下成了龙珠世界的基础机制。它在人间惯常的生死之外增加了一个选项:复活。死亡未必代表绝对的离别,也可以集齐龙珠,许愿复活死者;而向神龙许愿的宝贵机会,成为推动《龙珠》剧情的关键动机。
于是在这个世界里,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冒险的开始。拯救世界的热忱没有随着死亡破灭,反而可能更加高涨:
只要集齐龙珠、召唤神龙,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图/《七龙珠》)
而“复活过一次的人无法再次复活”的附加条件,又让死亡有了必要的紧张感。
以悟空为首的英雄们展现出了让人动容的宝贵人性。死亡依旧可怕,年少的读者和观众,在看到雅木茶被培植人炸死、天津饭轰出最后一记气功炮后力竭身亡、克林被弗利萨粉碎时,很难不动容。
这种从畏惧死亡到直面死亡,再到为了拯救世人而走向死亡的“人性光辉”,与呼唤神龙寻求重生的“异能设定”,让《龙珠》的故事极富张力。盘旋在天际的神龙,一直是掌控生死和剧情走向的关键所在,它先后复活了乌帕的父亲勃拉,被比克大魔王、弗利萨、人造人、沙鲁等反派杀死的所有人,在天下第一武道会死去的无辜者,巴比迪来到地球后死去的人,其中包括了孙悟空、比克、雅木茶等关键人物。
极富自我牺牲精神的英雄和他们的伙伴,被怪物和毁灭阴影笼罩的平民,甚至曾经的恶人,都在死亡和重生中一再阐述着鸟山明的创作理念:
死亡是一件极其危险的、并不遥远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如此珍惜生命,愿意用生命守护重要的事物,而当一个逆转生死的特殊机制出现时,并不意味着任何人能够挥霍生命。
同时,鸟山明对老去和死亡,都抱持着一种“无需太严肃”的态度。他试图用幽默消解死亡带来的消极想象。
龙珠世界里叱咤风云的龟仙人,最终也会武力值衰退,留守在海岛上颐养天年。和很多毁天灭地的热血故事不同,鸟山明有一种对老去和平凡的豁达。
《阿拉蕾》里有个桥段,阿拉蕾拿到一台未来照相机,透过“第四面墙”,拍下了正在看漫画的读者,拍出一副骨架。
(图/微博@stage1st宅社区)
读者读到这里,应该会会心一笑吧,接受了鸟山明面对生死的幽默:
反正最后大家都难逃一死,为什么不乐观以待,珍惜当下,多看看漫画,多享受人生呢?
当我们的视角转移到故事之外,在鸟山明离开的当下,这个设定多了一些超然的、预言式的意味。
延续:《龙珠》的冒险,
被更多人继续
漫画家的宿命,或许是用自己带着魔力的画笔,让一代代的孩子们有梦可做。
鸟山明工作室(bird studio)在讣告中说:“我们深感遗憾的是,他仍有几部作品正在创作中,并充满热情。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实现,却只能给这个世界留下漫画和艺术作品。感谢世界各地很多人的支持,他的创作活动已经持续了 45 年多,希望鸟山明独特的创作世界能够长久地受到大家的喜爱。”
2024年3月8日,上海,粉丝童年的临摹画,鸟山明经典作品《龙珠》《阿拉蕾》。(图/视觉中国)
诞生超过四十年的《龙珠》《阿拉蕾》是屹立不倒、振奋几代人心灵的王牌漫画ip。而当《勇者斗恶龙》的游戏配乐在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响起,人们也更确定,这位天才漫画师的影响力,绝不止于漫画本身。
根据电商平台数据,鸟山明去世消息传出来后,《龙珠》漫画、手办周边等搜索暴涨,冲上购物热搜,有网店里的《龙珠》漫画直接售罄。真诚的创作者的影响力,从来不会随着生命逝去而消失,而是在被他们影响的孩子们身上延续——这正是创作者的幸运。
在《周刊少年jump》前主编后藤广喜的叙述中,鸟山明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只有天才,才能理解天才,像我等凡人,实在无法理解身为天才的鸟山明。虽然清楚这样做有些不自量力,可我仍想知道鸟山明成为天才的理由”。
这些理由可能是:融合了力量、速度、连贯性,分镜行云流水的动作戏,细节丰富、繁简得当的画技,边画边改、克服拖稿毛病的同时,还能保持作品叙事框架严整、逻辑高度一致,塑造出真正具有魅力,同时也不乏缺陷的关键角色,加之《龙珠》责任编辑鸟岛和彦在创作中的改进和调整,最终才有天才与佳作的出现。
(图/《龙珠z》)
日本漫画界的一众大佬,相当一部分是鸟山明的迷弟。他们在各类访谈中,以及在龙珠三十周年纪念画册的采访里,毫无保留地诉说对鸟山明的赞赏和感恩:
井上雄彦曾在和鸟山明的对谈中说,《龙珠》是他最喜欢的漫画,是他心目中的漫画标杆。
富坚义博坦承,他想要尽可能地接近(鸟山明的水准),“可以说,他是我现在努力时的心灵支撑”。
称自己和童年伙伴们为“龙珠儿童”,同时喜欢阿拉蕾的岸本齐史说,提到孙悟空,好多人第一时间可能不是想到《西游记》,而是《龙珠》。而《龙珠》的风格,对后来岸本创作《火影忍者》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荒木飞吕彦认为,孙悟空契合了少年漫画的“黄金法则”,加上鸟山明出神入化的画技,成就了一部所向披靡的漫画,和一个“终极的顶梁柱”般的传奇角色。
尾田荣一郎称呼鸟山明为“神”,他的话也代表了读者的心声:鸟山明和悟空,从来没让大家失望过。人们会随着悟空的行动欢呼、好奇,也会紧张、愤怒,悲伤。
他在悼念鸟山明的推特中说:愿天堂如您描绘的那样,充满欢笑和快乐。
上下滑动查看。(图/微博@日_推)
永恒:做一个好人
昨天,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记者会上表达对鸟山明的哀悼:“鸟山先生是著名的漫画家,他的作品在中国也深受欢迎。我们期待也相信,日本会有更多的有识之士积极投身中日文化交流和两国友好事业。”
也有人翻出了几年前,与之合作过《阿拉蕾》的助手田中久志对他的评价:“简单来说鸟山先生是个好人。”
回看鸟山明奋斗之路的起点,就像少年的孙悟空,和千千万万的我们一样,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从最平凡的地方出发——
一个生于1955年的名古屋小男孩,家境一般,喜欢画画,有严重的拖延症,甚至因为拖延错过了《少年magazine》的漫画比赛截稿时间。阴差阳错地,他被当时的新手编辑、后来的集英社社长鸟岛和彦看中,天才与伯乐的故事就此展开。
(图/《龙珠z》)
后来便是我们熟知的故事。当高强度连载五年的《阿拉蕾》完结时,本已疲惫不堪的鸟山明接到了新任务,于是彼时前途未卜的《龙珠》出现。在熬过市场冷淡和腰斩危机之后,围绕着“力量”这一主题的情节设计,围绕内心澄澈、屡救世界于水火的超级英雄孙悟空的故事,逐渐为全世界所熟知。一直到1995年漫画完结、2024年鸟山明去世,它都是几代人最珍贵的童年记忆和《周刊少年jump》的金字招牌。每次即将完结时都会被迫继续,鸟山明在创作和拖延的双重痛苦中,造就了后续弗利萨、沙鲁、布欧等极为精彩的篇章,也造就了某种程度上的,他与作品的永恒状态。
《龙珠》沙鲁篇中,输不起的沙鲁被超二形态的悟饭暴打,走投无路之下,决定自爆。他迅速膨胀成可怖硕大的球体。一分钟之后,地球将因此毁灭,所有人难逃一死。
孙悟空后悔了,他最后想出个法子,带着沙鲁瞬移到界王星,和沙鲁同归于尽。
他为伙伴们留下一句难以磨灭的名台词:
“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再见了,诸位。”
再见了,好人鸟山明。
(图/微博@stage1st宅社区)
校对:遇见;运营:鹿子芮;排版: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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