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藏龙》《英雄》《霍元甲》……21世纪最重要的几部华语商业片，幕后推手都是他。宫崎骏电影在华语地区的发行人，也是他。最近的爆款港片《毒舌律师》创下了香港电影历史票房第一的记录，监制还是他——江志强。
《毒舌律师》的导演只是名不经传的新人，江志强是怎么选中他的？当年为何能押中李安和张艺谋？
2月21日，《毒舌律师》票房突破1亿港币，成为首部在香港地区破亿的华语电影。一部小成本律政题材的喜剧电影，却能打破了香港百年影史记录。在这部影片的热门评论下，有观众这样分析：“看完首映，相信是香港贺岁档里面最终会跑出的一部。不得不说，江老板选片实在有眼光。”
外行人或许会对“江老板”的名号感到陌生，可是在圈内，没听过江志强三个字，那你很难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电影人。让黄子华撕掉“票房毒药”的标签，江志强做到了。/《毒舌律师》出生于香港电影世家的江志强，其父亲是当时著名的电影发行人江祖贻，安乐这个影视帝国就是他创立的。和很多富二代一样，而立之年的江志强，最爱去的地方除了赌桌就是赛马场，不仅对电影兴趣不大，更无心接班。直到输得一塌糊涂、没人替他填窟窿的时候，江志强才开始琢磨起了正经门路。投资美国动画片初战折戟之后，江志强顶着压力，又投了一部动画片。那是1986年，这部日本动画上映仅半个月，就赢得千万票房。具体盈利多少，江志强并没有透露，只说“赚了对半”。这部影片就是《天空之城》。之后，宫崎骏把自己的十余部电影，统统交给了江志强来发行。与此同时，江祖贻也逐渐把打理安乐的接力棒传给江志强。江志强说：“宫崎骏启发了我，让我知道原来我很喜欢电影。”/《天空之城》好景不长，好莱坞等生产方的价格逐年上涨。江志强算了一笔账：买一部海外影片的价格，和在香港拍两部的价格差不多，既然如此，不如在影院放自己拍的片子。这在当时，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尝试。简单来说，就是一家房产中介，突然转型决定去做开发商，自己造楼自己卖。而江志强盖的第一栋楼，就是来自李安的那栋“烂尾楼”。1998年，在新疆拍摄《卧虎藏龙》的李安收到一则噩耗：出品人遭遇金融危机，已经决定撤资。在那个经济大萧条的年代，继续寻找金主是一件极难的事。碰壁数次后，不抱信心的李安找到江志强，没想到双方一拍即合。江志强成了接盘侠，不光补上了李安的资金缺口，还用了一年时间，说服好莱坞提前支付了1500万美元。这是江志强离开赌桌之后的第一次豪赌，好在他赢了。影片在美国市场的反响远超预期，不仅成为首部票房过亿（美元）的外语片，还帮团队一口气拿下4座奥斯卡小金人。一部《卧虎藏龙》，使得江志强被誉为“（千禧年后）复活大陆电影市场的第一大功臣”。类似的豪赌，江志强又经历了两次，而且还都是all in。一次是《英雄》，一次是《捉妖记》。前者，让内地的大片迎来商业化时代；后者首创了国产的奇幻ip，而且是最赚钱的那种。《捉妖记》打破《泰囧》票房纪录的时候，徐峥马上发了一张祝贺海报。这也成了中国电影行业的一种仪式：每当票房记录被打破，领先者一定会收到一张来自上届冠军的祝福。每次下注前，江志强都会说：如果输了，我可能会一无所有。但这三次赌局，不光让他赚到盆满钵满，还让他获得了一个外号：不会输的投资人。几十年过去了，年近70的江志强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忙绿于一线，保持着相当可观的更新频率。前年，拍出了《梅艳芳》；去年，上映了《还是觉得你最好》；今年，又攒出了一部《毒舌律师》——一不小心还打破了港影票房。对于江志强，我们好奇他独到的投资眼光是如何炼成的，也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华语影视的宣发口都经历了哪些不易被察觉的变化。同样，当新媒体以革命的形式出现后，这位年近古稀、入行40余载的老人又会如何应对。借着新电影的上映，我们和监制江志强、导演吴炜伦聊了聊。新周刊：《毒舌律师》是吴炜伦的处女作，之前《捉妖记》导演也是一位没有做过电影的动画从业者。你似乎始终对新导演抱有偏爱，仅仅是因为情怀吗?江志强：我用过的新导演已经有几十个了，但你问我是不是因为有特殊的情结，我的答案是没有。我几乎没有主动找过导演，通常都是大家拿着剧本来找我的。我不看他们有没有拍过电影，相比于看人，我更看剧本。江志强：首先，故事一定要特别，对白不够好？没事，可以调整，但是角色一定要刻画得生动。好的剧本，100多页，我一个小时就能看完，不好的剧本，我一周都不一定能看完。我记得《毒舌律师》的剧本，花了一个半小时就看完了，当时就感觉这个故事很能打。吴炜伦（《毒舌律师》导演）：确实，当时江老板经常会来《寒战2》的现场改剧本，我写了那么多年的剧本，我一听就知道他是懂的。新周刊：对，我们也听说你是个探班狂人，在现场一发现台词或者特效场景有不合适的地方，会立刻向导演提出来进行修改。但有人觉得，监制只需要分享经验、把控方向就好了，不用事无巨细地插手，应该做教练员或者咨询者的⻆色，你怎么看?江志强：那是因为《寒战2》有周润发在，他拍过很多大戏，现场的工作人员不一定能压得住他，他又是我请来的，我去最合适。大家看到老板在，总会给一些面子的对不对。其实做监制，最重要的是取得大家的信任。李安之前本来计划说要去五个地方的，但是我说没钱了，李安也很爽快“那云南我就不去了”。反之，你也要相信你的导演和你是一条心的，这样才不会吵架。那个时候的吴炜伦，还在《寒战2》做编剧，他对江志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少见到这么喜欢笑的老板。”吴炜伦：那看来江老板还是蛮信任我的，因为他都没怎么来现场盯过我，就算来也只是请我们吃烧鸭。吴炜伦：你会感谢你的老板吗？他是工作狂来的。都不是996，而是247，星期一到星期六都要开会。我们问星期天能不能休息一下，他说：“为什么要休息？”江志强：很多人和你反应一样，都在说这个老头怎么还在拍电影，但是这里（指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开心，就什么问题都没有。江志强：什么时候赔光了，就什么时候收手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还没让我亏太多，那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拍了。新周刊：在你眼中，香港电影可以被划分为几个时期？关于“港片复兴”这个说法，你怎么看？对此你有什么和过去不同的感受吗？江志强：我很难去定义什么是新港片和旧港片，很少去思考这种学术性的问题。以前的电影参考了什么路数成功的，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也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创造潮流，不是跟潮流。其实我现在每天都在担心未来，研究大家究竟喜欢哪些电影，现在的特效走到了什么水平？我们和全世界最发达的电影技术之前有多大的差距？大家更爱拍剧了，剧的未来又会怎么样？所以要花很多时间在影院和剧本上。新周刊：你进入电影行业已经40年了，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电影生涯？江志强：其实都没时间回头看的，我家里也很少放置和过去有关的东西，包括什么奖杯啊奖牌的，都收掉了。那些奥斯卡的奖项，也只在有一年影院开业的时候摆出来过，因为大家都没见过嘛，只是为了宣传。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记得的是，在我最辛苦的时候，刚刚好有电影这个东西出来帮了我一把，而且我很欣慰的是，我到现在还在拍电影。新周刊：身为安乐影视的总裁，你会考虑让它上市吗？为什么旗下只有两个艺人？江志强：赚钱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反而电影是我的精神支撑。我觉得我对这个世界最大的价值，可能就是继续拍电影。很多时候拍电影的钱都是我自己的钱。做电影的风险非常大，干嘛要让周围的朋友冒这个险，到时候朋友都没了。说到艺人，这个其实是万诱引力在负责的，那是另外一家公司，我有股份。至于签艺人，我觉得和做电影没法兼得。安乐旗下的两个艺人分别是：汤唯和桂纶镁。网传江志强一直在鼎力扶持汤唯，但是江志强否认了这一说法：她出国深造这些都是靠自己努力的。/《北京遇上西雅图》新周刊：但很多人都觉得你是香港电影里手气最好的那个投资人，因为你都没怎么赔过，所以才会觉得赚钱没那么重要。江志强：怎么可能没赔过？我在这一行做的第一部电影就赔了，是一部美国的动画片。后来的《闪光少女》《海洋天堂》《赤狐书生》都赔了。所以我现在把艺术片和商业片分得很清楚。对于商业电影来说，我不是老板，观众是老板。但是要拍文艺片的话，我就不会追求票房。比如《送我上青云》，讲女性困境的。这个事情很深奥，男性观众，包括我，也不一定看得懂，但是很有价值。一个电影可以体现一个演员演戏的天赋，是很难得的。很多人都因姚晨在《送我上青云》中的表演对她路转粉。新周刊：这几年，关于“看电影不再是刚需”“短视频取代电影”“电影院会消失”之类的观点特别多，你自己怎么看？你有考虑过转型吗?江志强：短视频会彻底影响电影行业的。我现在也会刷短视频，印象中有一次连着刷了2个半小时都没有察觉，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为什么呢？你想想，以前的年轻人拍拖，可以用这些时间来看电影，但是现在不用了，因为刷短视频就已经很过瘾了，从这里收获的快乐根本不低于电影，根本不用浪费钱去看电影。至于对策，就是把电影拍得更好看吧。其实我们很难打得过那些短视频创作者的，全世界有几十亿人玩短视频，大家的故事那么多，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呢？但我不相信电影会消失，短视频会让我们更有斗志。你看，《毒舌律师》还是在香港破纪录了。你短视频是厉害，但我不怕你啊。
作者 | 詹世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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